第十七章 借口

　　“舊調小組”結束拉練，回到“盤古生物”的時候，春雨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洗凈了塵埃。
　　換做往常，龍悅紅肯定會感慨壹句，怎麽又遇到下雨，我們五次回來得有三次遇到下雨。
　　而且，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絕對明是閑聊，實際暗藏激動，語含笑意，迫不及待。
　　可這壹次，坐在後排的他什麽都沒有說，緊閉著嘴巴，仿佛雕像。
　　吉普車內壹片沈默。
　　等到“舊調小組”靠近，確認了身份，“盤古生物”地下大樓入口處的銀白色大門緩緩向後挪動，就像壹只巨獸張開了嘴巴。
　　吉普駛入，停於指定位置，蔣白棉等人相繼下車，接受起安全檢查。
　　“妳們這次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今日輪值的隊長是蔣白棉、商見曜他們不認識的壹位中年男子，留著板寸，眼睛偏小，頗顯老態。
　　“舊調小組”不認識這位，這位卻對名聲在外的他們壹點也不陌生，畢竟不管是蔣白棉、商見曜，還是龍悅紅，特點都非常鮮明。
　　加上這位是個自來熟的性格，所以直接就好奇地提出了疑問。
　　蔣白棉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這次只是拉練。
　　“之前任務結束後，我們在公司待了好幾個月，過了壹個完整的年，我怕他們都待廢了，就先組織壹次拉練，讓他們適應適應。”
　　那名隊長恍然大悟：
　　“我就說嘛，之前才聽人講妳們出外勤了，而妳們每次出外勤不都是兩三個月起步？”
　　“那沒有。”蔣白棉笑盈盈回答道，“第壹次出任務也就壹個月左右，具體有點忘記了，反正不長。”
　　她言笑晏晏，充滿了回到公司回到家中的放松感。
　　通過安全檢查後，“舊調小組”又經歷種種環節，壹路返回至647層14號房間。
　　“我得換壹種遊戲。”商見曜拿出便攜式電腦，端正坐好，思考起該換什麽的嚴肅問題。
　　他這段時間，每天沈迷於進入“起源之海”玩遊戲給小沖“看”，都沒有探索新的房間。
　　而這種嘗試離不開事前的認真準備，龍悅紅都不知道該同情商見曜辛苦，還是羨慕他“假公濟私”。
　　可惜的是，那道代表小沖的縫隙直至現在都還沒有什麽反應。
　　蔣白棉看了商見曜壹眼：
　　“剛回來第壹天，不用老想著工作，休息休息，明天再說。
　　“要不，我再給妳們放兩天假？”
　　她表現得和往常結束任務回到公司時的狀態壹樣。
　　“這不是還要等檢測結果嗎？”商見曜目光炯炯地說道，“我打算玩玩賽車。”
　　“理由是？”蔣白棉略感好奇地問道。
　　商見曜得意地回答道：
　　“我們可以在現實裏賽車，但小沖不行……”
　　說到這裏，他發出了笑聲：
　　“因為他太矮，夠不到，哈哈哈！”
　　我要是小沖，絕對會讓妳這個好朋友壹小時上壹次廁所，半夜也不例外！龍悅紅聽得壹陣腹誹。
　　商見曜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對賽車遊戲不感興趣，不表示小沖不喜歡。”
　　“也有壹定的道理，玩吧，玩到檢測結果出來。”蔣白棉沒再啰嗦。
　　她坐到屬於組長的位置，思考起這次拉練的報告怎麽寫，並且時不時回想當初被“幽姑”註視的場景。
　　過了三個小時，各種檢測報告出來，龍悅紅、白晨和商見曜陸續離開了“舊調小組”的辦公室。
　　蔣白棉這才打開電腦，撰寫起報告。
　　報告的末尾，她向上面提出了申請，說趁這次拉練的效果還在，組員稍做調整，就可以外出執行任務了。
　　而這次的任務，她打算的是先去商見曜父親最後出現的那個城市廢墟，尋找他和他隊友的蹤跡，並調查那裏為什麽會在新歷之後大規模爆發“無心病”，慘遭滅城。
　　之後，“舊調小組”將前往第八研究院俘虜提及的區域，搜尋蛛絲馬跡。
　　——“舊調小組”在最初城抓到的那個第八研究院特派員說過，外派人員並不實際掌握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每次進出都有人接送，全程蒙著眼睛，塞住耳朵，而他們釋放信號，等人來接的那片冰原就是“舊調小組”的目的地。
　　寫完申請，蔣白棉無聲吐了口氣，繼續敲起鍵盤：
　　“這次外勤參與人員依舊是我、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
　　“白晨因為過去的經歷，對拋棄同伴有心理陰影，在拉練途中，我和她溝通過好幾次，發現她對類似的事情非常抗拒，暫時沒法接受現在就轉為內勤，這壹點從她結婚到現在都還沒開始備孕就可以看出來。
　　“雖然公司強制下令，她肯定也會接受，但作為戰友、同伴，我還是希望她能身心健康地過將來的日子。
　　“而龍悅紅表示，他聽白晨的。
　　“所以，我在此提出特別申請，讓白晨和龍悅紅參與這次任務。這次任務中，我會繼續勸說，同時也讓他們看到，‘舊調小組’的使命確實快要達成了。
　　“只要能找出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我和商見曜之後也會以內勤為主，到時候，白晨肯定不會再抗拒……”
　　以白晨的心理陰影為借口，讓她和龍悅紅不用留在“盤古生物”內部，是“舊調小組”返程途中商量好的說辭。
　　要不然，按照規定，剛結婚的他們是不用外出做任務的，而蔣白棉之前還專門向悉虞副部長提過，想讓他們轉為內勤，安穩生活，壹旦毫無征兆地改口，很容易就讓上面的人產生“事有反常必為妖”的想法。
　　正常情況下，這樣的想法產生也就產生了，可“舊調小組”經不起查啊！
　　所以，他們討論認為，必須有壹個合情合理的原因。
　　白晨當時就說，她原本就想賴在組內，等最後壹次任務結束，理由是現成的，不需要另找。
　　擬好報告，蔣白棉輕輕後靠住椅背，擡手捏了捏額角。
　　她不得不承認，商見曜之前壹直隱瞞，等到拉練途中才把事情和盤托出的行為，非常有意義。
　　她懷疑自己兩人被刪除記憶的最初壹個月，公司對應的覺醒者有時常來“檢查”小組幾名成員的大腦，以防意外，而那個時候，除了商見曜，其余三人確實不知道。
　　至於商見曜，嫉惡如仇的那位大概率時常帶著相應的記憶，躲在小沖那道縫隙內。
　　今時今日，蔣白棉認為公司在這方面應該已經懈怠，畢竟這不可能常態化，而且相應覺醒者如果頻繁對“舊調小組”使用能力，必然會暴露本身的存在——以商見曜等人的實力，不可能始終沒有察覺。
　　可就算如此，蔣白棉還是讓龍悅紅和白晨記起來就回想壹下“幽姑”註視的場景。
　　平復了下難以言喻的心情，她提交了報告。
　　……
　　495層，C區，11號，龍悅紅父母家。
　　吃過晚飯，壹大家人坐在不同位置壹起看舊世界娛樂節目時，龍悅紅斟酌了壹下，搶在顧紅、龍大勇開口前說道：
　　“媽，爸，我和小白過段時間可能得出次外勤。”
　　顧紅頓時睜大了眼睛：
　　“妳們才結婚啊，都還沒有生孩子，怎麽能出外勤？
　　“沒有這個道理！”
　　她壹副要找龍悅紅和白晨頂頭上司蔣白棉理論的模樣。
　　龍悅紅眼睛壹下微酸，對白晨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來。
　　他擠出笑容，故作沒什麽地解釋道：
　　“我們這不是去過地表很多次了嗎？也認識了不少朋友，做了壹些事情，我覺得吧，還是得再去壹趟，和過去告個別，好好收個尾，之後才能安心地轉值內勤。”
　　龍大勇聽得輕輕點頭，顧紅則恍然大悟：
　　“難怪妳們這麽久還沒孩子，原來是想著再出去壹次。”
　　這都怪商見曜……龍悅紅在心裏咕噥起來。
　　白晨主動開口回應：
　　“對，等這次回來，就可以備孕了。”
　　聽到這句話，顧紅臉色轉霽，露出了笑容：
　　“去見朋友應該沒什麽危險吧？”
　　“還好。”白晨代替龍悅紅做出回答，不讓他表現出絲毫的猶疑。
　　顧紅和龍大勇這才松了口氣。
　　……
　　“大家好，我是整點新聞播音員後夷，現在是晚上8點整……”
　　商見曜坐在活動中心內，壹邊聽著廣播內那道熟悉的、略顯童稚的甜美嗓音，壹邊靜靜看著街坊鄰居們打牌下棋，聚會聊天，人來人往。
　　他表情平和，很是專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