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七十八頁 位置

　　如果有人對宇文松說他很幸福，有著壹個讓人稱羨的工作，家世越見顯赫，應征結婚的女子每天都在讓他挑，成天都在桃花從中蕩漾的話，那估計那個人不被宇文松打成殘廢就是罵的無以復加。什麽桃花從中？什麽後宮三千任妳挑選？連續三個星期上下午都好像例行公事似的和壹個個不認識的女人見面、喝咖啡，還要生搬硬套的搜刮盡肚皮裏所有的詞匯來和對方找話題，這種日子還能算是幸福的話，那些面試官豈非幸福到了極點？
　　壹日午後，宇文松終於完成了上午和最後壹位女性的相親會面，好像虛脫似的癱坐在咖啡屋的位子上，動彈不得。他到不是對那些女性有多少意見，只是這樣超強度的會面讓他實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喲……老朋友，選美選的怎麽樣？”
　　就在宇文松想安安靜靜的休息會，喝杯小茶，吃點小點心好打足精神來繼續應付下午的“相親戰場”之時。卻不料，他那過去的死黨，未來的妹夫，現任的酒店總經理馮敬賢竟然壹屁股坐在了他前面？
　　蒼天啊……妳到底還打算不打算讓我宇文松喘口氣啊——
　　“妳現在怎麽有空來這裏？我還壹直以為新郎官應該很忙呢！”宇文松瞪了壹眼這個嬉皮笑臉的老朋友，接過侍應放下的蛋糕就先啃了起來。
　　“哎呀呀，老松啊老松。很快我們就是壹家人了，所以才擔心我未來的小叔子，想來關心壹下不是？妳看起來怎麽對我報著這麽大的敵意啊？嘿！那位服務生，也給我來壹疊和他壹樣的蛋糕！”
　　等到蛋糕上齊之後，這家夥老實不客氣的抓起就往嘴裏塞，大口吞完之後才抹抹嘴，道：“哎呀呀，這些日子太忙，午飯都沒吃飽……對了，先不說我了。我那丈母娘……也就是妳媽正在陪‘我的’小霜雪商量壹些婚禮的事，所以囑咐我來瞧瞧妳……怎麽樣？三個星期了，和妳相過親的估計也有近半百了，有沒有相中壹個？”
　　宇文松揮揮手，不耐煩地道：“相中？開玩笑！妳以前被妳老爸逼親的時候怎麽沒有相中過？說實話，我到現在還無法相信，妳竟然真的會對我家那丫頭求婚？還虧妳能夠向比自己小上近十歲的女孩子求婚。”
　　馮敬賢哈哈壹笑，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笑道：“妳這家夥，什麽叫相差十歲？明明是八歲半好不好？當年霜雪十八歲，我二十六歲，看起來是相差很多。可現在她二十六，我三十四，感覺上就沒那麽顯眼了嘛……倒是妳，我的老朋友。妳的歲數也不小了，還虧即將叫妳壹聲小叔子。我都結婚了，難道妳還打算壹個人守著小雨，繼續打光棍嗎？”
　　“我守不守著那丫頭關妳什麽事？再說了那些話好像是以前我對妳說的？怎麽，現在原封不動的全還給我，算是報復？”
　　那個未來的妹夫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大笑。從以前開始，這家夥是不是從來都以捉弄自己為樂？他都不怕把下巴給笑脫臼了？
　　“好啦好啦！我的好‘小叔子’！我都叫妳壹聲小叔子啦！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壹家人，什麽困難都要互相幫助的嘛！那種小事別介意，別介意……”
　　“好，既然妳說我們是壹家人，那幫幫妳‘小叔子’，勸勸妳那個‘丈母娘’不要再這樣逼我！這三個星期來我壹件生意都沒接到，再這樣下去我和小雨就要喝西北風啦！”宇文松顯得有些焦躁。
　　“哈哈，對不起。雖然‘小叔子’重要，但‘丈母娘’更重要！這個忙我可幫不了，妳就自己看著辦吧！哈哈哈哈……”說笑了兩句後，馮敬賢的表情忽然變得肅穆起來。他靜靜地望著自己的朋友，想了想，道：“老松，其實有壹句話……我不知到底該不該和妳說……”
　　“妳說吧，反正不該說的東西妳最後都會說出來的。而我也確定，那些東西對來來說壹定不是什麽好消息。”宇文松把那塊小的幾乎有點可憐的蛋糕塞進胃囊，壹邊喝著清茶壹邊道。
　　“……老松，我是和妳說真的，不是開玩笑。”馮敬賢摩挲著手中的杯子，表情顯得無比嚴肅，“妳如果真的結婚了，想要怎麽安排小雨？”
　　這壹問，正好觸動宇文松的心靈。他的表情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壹臉的慵懶相，神色也是肅穆異常。他低頭想了想，嘆了口氣，道：“事實上……不瞞妳說，這也是我這幾年來壹直在考慮的事情。我的年紀也已經三十了，再怎麽說，也該結婚了，是不是？”
　　馮敬賢掃了壹眼宇文松，故作輕松地道：“別問我，我怎麽知道？這是妳自己的感受。”
　　宇文松嘆口氣，撥弄著碗碟中的湯匙，神色顯得有些黯淡：“以前年輕，再加上壹直在忙於討生活，對這種事沒太在意。現在我也已經這個歲數了，難道會對身邊的幾名女性的感覺不知？呵……其實，我只是壹直在躲著而已……”
　　“躲著？不過老松，我到還從沒聽妳說過，原來妳早就有那麽多紅顏知己啊？！什麽時候叫出來讓我這個‘妹夫’認識認識？”
　　宇文松截住了馮敬賢的打岔，擡起頭透過玻璃，望向窗外那漸漸西斜的日光，似乎心有所思……
　　“這幾年來，我壹直都是在裝傻扮癡。隨著小雨年紀越來越長，我越是想結婚卻越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結婚之後我要怎麽安置小雨？女方會同意不和我生孩子嗎？就算女方同意了，女方的家庭會同意嗎？我的父母也知道小雨和我的關系，他們會同意我不再生育嗎？”
　　“還有，那丫頭會接受嗎？會同意我結婚，給她壹個媽媽嗎？會同意從今以後，過壹種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嗎？呵……老馮，不瞞妳說。這幾年裏因為工作的關系，我也接觸過很多單親家庭。長大以後的孩子是不必說，可是還未成年的孩子，都不怎麽喜歡父母結婚呢……”
　　敲了敲桌子，馮敬賢也是皺著眉頭不知該說些什麽。在這方面，他是完全沒有發言權。自己的孩子還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從霜雪的肚子裏鉆出來呢，對於宇文松這麽“感性”的問題他當然回答不出來……
　　女兒小雨，這個陪伴著他經歷了十二個寒暑的小丫頭在宇文松的心裏始終保持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從很久以前開始，這位父親就知道，自己是在為了這個女兒而活，沒有任何事會比小雨占有更高的位置！那麽，如果自己結婚了，在新婚妻子和女兒之間，自己該如何擺正心裏的位置呢？
　　淺談過後，馮敬賢笑著離去，只留下宇文松壹個人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裏，心中不斷思考著這個問題。估摸著時間，計算該什麽時候去下壹個約會地點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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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黃葉片片飄落，小雨側坐在角兒背上，慢悠悠地跟在霜雪、櫻雪以及宇文老夫人之後，逛著壹家又壹家的商場。到現在為止，她對於“結婚”這個概念還是非常的籠統，只知道是壹種可以讓人非常開心的東西。見到霜雪姑姑從剛才開始就那樣的開心，心裏自然也是歡喜莫名——
　　“如果爸爸結婚了，壹定也會那麽開心的吧？太好了，這樣的話，爸爸就能更開心的和我在壹起了呢……”
　　壹位美貌貴婦，壹名靚裝待嫁美人！這樣的壹對姐妹花本身就足夠奪人眼球了。再加上那位烏發如瀑，眉角不笑而艷，朱唇不點而紅，側坐壹通體潔白，如同天山淩雪的獨角神獸，好似天上降下的仙子壹般的少女小雨！這樣浩浩蕩蕩的走在街上，又哪能不讓人側目，哪能不讓人目眩呢？
　　不得不說，已經十二歲的小雨的確已經慢慢散發出壹股獨有的“可怕”魅力！尤其是當霜雪幫這個小丫頭略微化了壹些妝之後，這種魅力更是散發的連壹些稍大壹點的女孩子都望之披靡！在那副天使般的臉孔中，壹顰、壹笑、壹愁、壹憂，處處都潛藏著可以蠱惑人心的“誘惑”！這小妮子的身材只不過才剛剛發育，雖然胸部已經有些突起，但還好不算明顯。不然，這種誘惑將不僅僅是“蠱惑人心”而已，將會是“致命”的！
　　“姑姑，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都朝我們看啊？”小雨控制著角兒輕快的繞到霜雪跟前，笑著說道。
　　“別在意別在意！我的好侄女兒，從今以後，妳要學會開始習慣這種目光嘍……”即使是即將嫁人，霜雪的這種無責任態度依舊未改。這位快要成為“太太”的小姐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適可而止？竟然還幫自己的侄女兒理了理稍有些散亂的頭發，好像顯擺壹樣推到所有人的眼前？！
　　櫻雪笑了壹聲，止住妹妹這樣不怕羞似的顯擺，嘆了壹聲，道：“不知道松仔的相親到底進行的怎麽樣了……媽，如果到時候松仔真的沒有找到壹個女朋友，那我們該怎麽辦？真的要我們幫他挑壹個，然後押到公證處登記？”
　　宇文老夫人可沒這個心思去想那麽久遠的事情。現在不是還有壹個多月嗎？所以她壹點都不著急。想想，憑自己家的聲勢，再憑兒子如此“顯赫”的工作！要娶個媳婦豈不是容易之極？再說了，那個三兒子害怕他大哥！到時候只要自己和老伴兒，再加上大兒子宇文海三個人壹起施壓，還怕他不乖乖就範？
　　見母親不回話，只是壹個勁的走進壹家珠寶店挑選當日該佩戴的珠寶，櫻雪也就不再說什麽，陪著母親進去選購。相反，霜雪卻沒那麽幸運壹起跟進去。因為，小雨攔住了她。
　　“姑姑，妳告訴我嘛……結婚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姑姑看起來會那麽開心？”
　　小雨的提問充滿了純真，好似壹塊璞玉般未經世間的雕琢。乍壹看，這個問題似乎只會帶來無限的歡樂與甜蜜，對不對？
　　但是，不管是宇文松還是小雨，或者霜雪都沒有料想到，接下來的對話，將會在這塊璞玉之上，刻下極為深刻的壹筆……
　　“結婚啊……嗯……”霜雪帶著甜蜜的微笑，眼光已經放到了未來充滿幸福的歡樂之中，壹些絕對不應該說出來的話，也在不知不覺間說了出來……
　　“籠統的說嘛……就是壹個男人和壹個女人互相喜歡，然後就住在壹起，共享幸福吧……”
　　“住在……壹起？”那雙剛才還充滿疑問的星辰，在這壹句話後稍稍蒙上了壹層陰影，“那麽爸爸結婚以後，也會和壹個阿姨……住在壹起嗎？”
　　“對啊……不過，到時候她就不是阿姨，而是小雨的媽媽了呢……呵呵呵，我的乖侄女兒，姑姑告訴妳哦……壹旦結婚了，那麽那兩人從今以後就只能看著對方，心裏就只能想著對方！就只能愛著對方壹個人！不能再愛別人！處處都要把對方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其他的壹切都統統拋開！哦……對了對了！結婚以後還要去度蜜月呢……就夫妻兩個人的蜜月！兩個人壹起去玩，壹起去異國他鄉旅遊，不帶其他任何人，就是只屬於夫妻兩個人之間的蜜月！這真是……太棒了呢……希望大叔的蜜月旅行安排好了……嘻嘻……小雨，這樣妳懂了嗎？”
　　婚禮的喜悅充斥著霜雪的心靈，也堵塞了她的思考。這位待嫁少女滿心歡喜的走進珠寶店，和自己的母親、姐姐分享著內心的激動。所以，她完全沒有註意到，也沒有想去註意壹下……小雨的頭，已經深深的低了下來……
　　“爸爸如果結婚了……那就……不會再想著我了嗎……”
　　角兒回過頭，舔著女主人的手臂，眼中透出的紅色光芒充滿了擔憂。即使它不會說話，這匹小獨角獸似乎也能感受到小雨的心情。忽然間，壹滴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流落，滴在那只白玉雕琢的手背之上。角兒望了女主人壹眼，輕輕舔去那顆水珠……壹絲苦澀……漸漸在它的舌上化開……
　　“結婚之後，丈夫就只會愛著自己的妻子。即使他仍然愛著自己的女兒，那麽這份愛，也必定要打上壹個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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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壹縷殘月懸於邊際，猶如孤寂的旅人默默行走於那塊蒼莽天宇……
　　深藍色的帷幕之上沒有星星，失去那些璀璨的點綴，竟使蒼天變得那麽的了無生氣，那麽的空洞無物……
　　透過舷窗，點滴的月光終於刺破那層紗窗，照射進屋。雖然不夠明亮，但也算給了這間小屋壹點光亮的感覺。在這靜寂壹片的夜色之下，壹切……都應該陷入沈睡才是……
　　稍顯急促的呼吸從壹位少女的口中呼出，可怕的噩夢讓她在這午夜時分從睡夢中驚醒。她張開眼，悄悄望了壹眼房間壹腳，另壹張床上的父親。她……做了壹個怎樣的噩夢呢？在看到父親就那樣安詳地睡在自己身旁之時，這位原本應是無憂年紀的少女，竟然輕輕松了壹口氣……
　　“爸爸還在……沒有結婚……也沒有扔下我去度蜜月……”
　　女孩拍了拍胸口，繼續躺回床上，拉了拉被子。可是，當她想再次閉上眼睛，進入夢鄉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壹絲壹毫的睡意……
　　“爸爸……就要結婚了呢……而且，爸爸結婚以後，壹定會過的很快樂，很幸福的……對不對？”
　　輕柔、略帶壹絲悲傷的話語帶著疑問飛出窗外，慢慢飄向天空中那層朦朧的月色……
　　“……對不對？”
　　這個問題有人能回答嗎？是那殘月，還是那化為壹片深沈的天空？少女的心在猶豫，甚至在顫抖。她……愛著自己的父親，同時也愛著這個家。十二年了……十二年與父親朝夕相伴的時日絕對不算短，就算年幼時曾有過壹些疑問。但如今，她早已習慣了這個“家”
……
　　每天，都會有父親佯怒的叫自己起床，然後吃著父親親手做的早餐，再在父親的微笑中騎著角兒去上學……到了晚上，陪伴著自己的又將是父親那和藹溫柔的微笑，以及壹個又壹個有趣的故事……少女曾經以為，這種時光將會永遠持續下去，永遠都不曾改變！可是現在，她終於知道了……
　　結婚——將會改變她現在所擁有的東西……所擁有的壹切！
　　爸爸將會和誰結婚？結婚之後，自己就會多出壹個媽媽來嗎？以後，爸爸每天看著的，是不是都是那個“媽媽”？爸爸說過心中最重要的寶物，會不會就變成了那個“媽媽”？聽姑姑說，只有互相喜歡的人才能結婚吧……那麽爸爸，也壹定很喜歡那個“媽媽”嘍？以後，還會像以前那樣喜歡自己這個女兒嗎？
　　還有……爸爸還會有多少時間來對自己發怒？有多少時間來對自己笑？……
　　時間……壹定比以前少了許多吧……
　　輕輕的蟲鳴飄進小屋……雖然已過夏日，但這聲蟲鳴依舊是如此的清晰。少女閉上眼，靜心寧聽著那孤蟲的獨鳴……壹絲淚光，慢慢沿著她的眼角滲出，在月光的反襯之下，散發出的光芒虛幻、而飄渺……